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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一个外国人镜头里看晚清时期高台的贫穷与落后

来源:高台县地方史志办公室 作者:段进泓 发布时间:2021-02-20 09∶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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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10年,是清朝宣统二年。这一年的元月,一个澳大利亚出生的苏格兰人莫理循,作为《泰晤士报》驻华特派记者,从北京乘火车到达河南洛阳。他稍事准备,便带着随从人员和两驾骡车,骑马西行,前往大漠昭昭的西北,踏上了丝绸古道。他先后途经咸阳、西安、平凉、兰州、凉州、甘州、肃州,进入新疆。旅行结束后,他除了把12篇报道发往《泰晤士报》连载,还从拍摄的三千多张照片中选取658幅整理成册,为西方了解中国西部开启了一扇窗口,在当时的西方引起不小轰动。2008年11月,经澳大利亚国立大学《东亚历史》学术期刊编辑海伦女士和北京社会科学院窦坤博士整理翻译,由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《1910莫理循中国西北行》。

莫理循此行途经高台。在这本相册里,莫理循挑选了在高台拍摄的13张照片,其中驼队1张、人物5张、村庄外景5张、寺庙外景1张、黑河远景一张。在简短的说明里,还有我们至今熟悉和使用的地名:黑泉、花墙子、胭脂堡、深沟。在这些照片里,我们看到了当时的高台颓圮的村庄、破败的寺庙、凹凸坑卯的道路、人迹稀少的客栈、荒凉的黑河,还有神情麻木的村民。

3 月 15 日,莫理循在高台拍摄了第一张照片——高台东10英里驼队。莫理循从渠口堡(今巷道镇渠口村)进入高台地界,约在东八里堡(今巷道镇八一村)东面的荒原上拍摄了这张照片。画面上除了驼队,没有树木,没有行人。虽然已是初春,但光秃秃的荒野仍如冬天般萧瑟,仿佛只能听见“叮当叮当”的驼铃声。

骆驼驮运,在高台已有两千多年历史。汉武帝征和四年(公元前89年)所下的诏书《轮台诏》载:“朕发酒泉驴、橐驼负食,出玉门迎军。”这里的橐驼就是骆驼。这说明,至迟在公元前89年,隶属于酒泉郡的表是县(今高台地域内最早的行政建制县)已经使用骆驼充当运输工具了。人们利用骆驼能负重、耐跋涉、性温驯的特点搞运输,一峰可驮120公斤,日行30公里。驼运队一般10—15峰为一练,各峰之间用毛绳相连,首峰有一人或骑或拉绳驱使引导驼队前行,尾峰摇铃。驼队一般为商户所有,多作为长途运输。

两千多年来,骆驼驮运一直是高台乃至河西走廊主要的长途运输工具,直到二十世纪70年代。

从“县西10里处”分析,此处应在今巷道镇西八里堡村。这个屯庄20世纪90年代还在,1990年,我骑自行车下乡多次经过,记忆犹新。3月份正是春耕时节,部分土地已经压墒,整理的非常平整,排列着整齐的粪堆,已经做好了春播的准备。屯庄门外坐着一个村民,正在惊奇地看着一个外国人摆弄着机器。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在照相,更不会想到他已经被定格在画面里,这可能是他一辈子唯一的一张留影了。

档案里没有留下宣统二年(1910年)高台的耕地数,但两年前的光绪三十四年(1908年),高台有耕地194508亩(《甘肃新通志》),两年前后的耕地应该没有多大的变化。如果我们把1910年的粮食亩产按150斤计算(没有查到档案,只多不少,因为39年后的1949年,高台的粮食亩产也只有150斤左右),1910年高台县粮食总产量是291万斤。1910年高台有人口105685人(《甘肃新通志》),人均粮食占有量仅仅276斤。如果扣除籽种、赋税等(一亩按50斤算,只少不多),人均粮食占有量仅仅226斤。也就是说,1910年前后的高台,平均一口人一天最多只有6两原粮吃。而远在两千里之外的紫禁城,据档案(《清代宫中膳食谱》)记载,宣统二年(1910年)九月,溥仪、隆裕太后及四位妃子六口人,按分例“共吃猪肉一万四千六百四十二斤”,此外另有添菜,包括“31844 斤肉、814斤猪油、4786只鸡鸭……共计用银14794两”。紫禁城里的六位“主子”,一个月仅仅肉类就吃掉和浪费掉了差不多5万斤。

莫理循从高台县西10里处拍摄照片后继续西行,当天到达黑泉。黑泉即今黑泉镇,当时为高台县33堡之一——黑泉堡。

在黑泉堡,莫里循拍摄了5张照片。第一张、第二张、第三张为农舍和农舍门前的村民;第四张为前往肃州的喇嘛和妇人;第五张为车夫。

从照片上看,当时的高台经济落后,人民生活极其贫困。无论是农舍还是驿站,房子都用土坯砌成,内外用泥浆抹平,墙体上架横梁,横梁上架檩子,檩子上置椽子,椽子上面铺芨芨草织的席子或树枝,上覆泥草。农舍后院的墙体用土坯或渣垡砌成,部分墙体没有抹泥,俗称“干打垒”。从农舍的院落结构看,这应该是一户贫困人家。因为明清时期,高台常有“西番”(对周边少数民族的统称)烧杀掠夺,农村的住房一般具有防范色彩,筑有村堡,俗称屯庄,屯庄内一户或同家族数户居住,如“县西10里处”的屯庄。照片中无论是村民、车夫和喇嘛,无论是男人、女人还是大人、小孩,衣服都很破旧、褴褛,肮脏。特别是两个小孩子,没有穿裤子,虽然3月中旬已经是初春,但天气还是很冷的。屋子前的长条板凳上坐着的老人,应该是房子的主人,从穿着看,生活是贫困的,但手里仍然拿着烟袋和长长的烟锅。房前14口人,面对莫里循的镜头,都显得麻木、迟钝,定格在那里傻傻的看着镜头。14口人中,没有成年女性。7个小孩子中,根据头发可以分辨出只有1个小女孩,梳着长长的细辫子,她的脚没在画面,可能已经裹脚,因为莫理循在报告中写道:“我遇到的妇女无论老幼都是缠足的。”对此,莫理循在报告中呼吁:“中国要在文明国家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停止缠足的陋习。”

3月16日,莫理循从黑泉堡动身继续西行,来到弘觉寺。弘觉寺亦称红寺,位于县城西70余里的红寺坡上。从照片上看,弘觉寺有大殿、厢房、庑廊、山门、围垣,规模不大,略显简陋,僧人穿着破烂的脏衣服,胸前露出棉花,如果不是左手拿着一本经书,图注为“红寺僧人”,谁又会想到他是一位出家弟子呢?弘觉寺的位置非常重要,南临沙碛,北抵黑河,东至临河堡二十里,西至深沟二十里,是通往酒泉必经之地的中转站,所以道旁有饭肆、酒舍。过往行人烧根香、拜拜佛,祈祷旅途平安,然后吃点饭、喝杯酒,继续西行。

红寺坡土色淡红、沙巅高峻、坡势陡绝,一般骡马、骆驼乏力者,车辆不易渡过。有民谚“要上红寺坡,又叫爷爷又叫爹”,意思是上坡前要多叫几个帮手推车,全力以赴,才能把车拉上去。莫理循在弘觉寺稍事休息后继续西行20里至深沟。深沟,明初设兵站、驿站,洪武十七年(1384年)有甲军100名,骡、牛100匹(头),洪武二十七年(1394年)增设递运所、急递铺,急递铺设司军5名。洪武三十年(1397年)置镇夷守御千户所后为所辖十堡之一。明万历四十四年(1616年),深沟堡“周围二百丈。内设防守兼管驿递官1员,吏2名,操军50名,马14匹,驿所甲军6 名,骡牛54头只;屯田32顷76亩,屯粮169斗,草1920束;沿路墩8座,每座守瞭军2名,止供走递;户61,口139。”(《肃镇华夷志》)。清雍正三年(1725年)置高台县后为高台县33堡之一。清乾隆二年 (1737年),深沟堡有“把总衙门、仓场、草场、预备仓、军器局、演武场等”“内设把总1名,兵50名,无田地粮草。”(《重修肃州新志》)。清同治、光绪年间,深沟堡迭奉裁减。莫理循到达深沟堡时,没有记载深沟堡的有关情况,只留下了一张照片。一年后调往新疆赴任的巡抚袁大化途经深沟堡,在他的《抚新记程》里记载:“居民七八家,皆小本生意,不务耕种,草料食物远购自数里之外。接见把总,兵10名,皆疲弱不堪。”。袁巡抚的记载真实地反映出深沟的悽凉现状,明朝、清朝早期深沟的繁荣景象已成为历史,不复存在了。

莫理循从深沟继续西行,当晚住宿盐池驿,第二天继续西行到达双井驿。过双井驿就进入酒泉地界了。在盐池驿和双井驿,莫理循没有留下照片。

莫理循途径高台,把视角投向乡村,得到了高台下层人民生活最具现场感的实录,用影像记录了晚清时期高台的贫穷、落后、愚昧。在《1910  莫理循中国西北行》画册里,还有70多张反映西北地区经济落后、人民生活极其贫苦的照片,照片中人物穿的衣服大都褴褛肮脏,居住的房屋几乎都是泥土草房,运输工具是使用了几千年的双轮马车或木轮牛车。这样的社会人们还会留恋吗?两年后,辛亥革命爆发,大清国灭亡,这应该是历史的必然。(作者系高台县地方史志办公室主任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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